【奎八】失眠反应
主奎八 副佑灰 知汉
是空气过敏的金珉奎视角
可以配合钢琴曲Born a Stranger
ooc含量较高 祝阅读愉快
Summary.
“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心中的盛夏里 一声尖锐而短暂的蝉鸣”
01.
八年前，我来到首尔当练习生。
几平米大的房间挤了十三个人，漆黑的地下室是我们的舞蹈教室。当时我以为，自己的前途也会像这样黯淡无光。
那天我正坐在集装箱上给父母发消息报平安，一个青涩的面庞突然闯入了我的视线。
是队内的一员，好像来自中国。
“就是……发烧，医院……额”
蹩脚的韩文证实了我的想法。他不知道怎么说头晕，便敲了敲他的头，手指在空中打圈。
还挺可爱的。
他怕我不信，抓起我的手就往额头上贴。手指触摸过的地方像火一样炽热，与他冰冷的手形成鲜明对比。
他的手很白，甚至比小孩儿大不了多少。我抬头看他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，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兔子幼崽。
好像揉揉他的小卷毛，掐一下他婴儿肥还没褪去的脸，看能不能掐出水。
看他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，我立刻把他拦腰抱起，就像是身体的应激反应。
他问过我很多次，为什么当时是抱不是背。我从来没有解释过，因为胆怯。
我总不能告诉他，我对他一见钟情吧。
明明自己手头也不是很宽裕，却替他缴费，开了效果最好的药。不过我不后悔。
我们坐在医院的走廊尽头，他吃过药后才记得问我叫什么名字。我说我叫金珉奎。
“珉奎？谢谢你。我是the8，徐明浩”
这样好听的名字，想必是个极好的人。
刚刚牵了他的手，手腕的骨头若隐若现，我用两根手指就能圈住。太瘦了，是心疼的吧。
我便帮他背包，背了一路。路过我很喜欢的一家早餐店，和老板寒暄几句后，替他买了一杯热牛奶。杯壁有些水雾，放在手心是暖的。
明浩。我这样叫他。
他从路边的台阶上跳下来，回头冲着我笑。眼里的故事感使我愣了神。似乎这就能称得上一眼万年了吧。
我心底愈发清晰，韩剧里的男女主为什么会凭借一个眼神就私定终身。
“以后我们会是好朋友的对吧”
这句话带有试探性，与我平日的性子不符。可在这八年，他就是我的唯一变数。
“嗯，一定会的”
这句话一直没有反悔过。
那天我很开心，就算风大到吹断了我喜欢的花，我的脸上也还是挂着笑。
旁边的人用中文说的话我听不懂，却能看出他眼里的憧憬与希望。是与未来相关吗？
我替他解决了几个语法问题，来报答他悄悄走进我的心里，路灯下变成叠影。
墙上贴着前辈们有些破损的海报，明浩捧着一杯热饮，乖顺的依偎在我怀里。
02.
在练习生时期，我们确实成为了很好的朋友。
我们共同面对了生活中的琐碎，携手登上一个又一个盛大的舞台。
唯一不变的，是我每天买早饭时会替他带一份热牛奶，我会靠在他的肩头拂过吉他，为他唱出一段动情的旋律。
在机场，我擅作主张与他十指相扣，然后再藏进卫衣袖子里。这是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他还是那样瘦，搂在怀里都能摸到骨头，有些硌得慌。我便可以名真言顺的帮他拿行李，为他洗手作羹汤。
过年带他回我家，不只是因为他回不去海城，更是想带他见见我父母。
记得那一年我们去看了初雪。
初雪这种东西的含义，对于韩国人来讲还真不是件小事。以至于那天我的相机就没放下来过，拍个不停。
那日的雪像泼墨，未经允许就使我们白了头。与月光相印称，点点白色落在我的大衣上，然后慢慢化掉，留下了一点小小的水痕。
明浩趴在窗沿上，只露出半张脸对着我。
“珉奎，我要跳上来了哦！”
他事先通知我一声，然后身手矫捷的翻上窗，跳到露台上。笑声还是以前那样可爱，比小女孩还要娇羞些。
明浩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，都是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酷boy的高冷形象。可在我眼里，明明就是最可爱的小孩。
我拍他玩雪，拍他站上集装箱去够电灯。拍他蹲在地上看缝隙里的一颗小苗，也拍他整个人缩在我怀里，盖着毯子睡觉。
那一刻是真的有一种，他只属于我的错觉。
收好相机，我默默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，然后盯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出神。我只觉得心底泛起热意。
窗户没有完全关紧，冷风将明浩的头发吹开，露出他的额头。我一瞬间有些恍惚，低下头想要索吻，却又一瞬间愣住。随即而来的，是仓促间的错愕，以及内心的空旷感。
我不能因为个人执念毁了明浩的前程，压在心底的情感一直是隐忍的。即使已经生根发芽，快要冲破禁锢了，我也只敢在没人的地方勾勾他的手指，摩挲他的耳朵一圈又一圈。
希望可以光明正大的对明浩说出那句我爱你。
他是有些起床气的。丢走几个抱枕，伸了个懒腰就挂在我身上，用黏腻的声音唤我的名字。
“到了吗......我不想醒过来”
同一个房间内，明浩睡的很香，把自己用毯子裹起来。我却因为车上出格的举动一夜无眠，只好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。
如果我勇敢一点就好了。
03.
可以陪我一起去心理科看看吗。
那天明浩走了过来，对我提出了这个请求。
偶像这个角色其实很累的，大众看到的只是人群中与生俱来的光芒，从而忽视所有的阴霾。
我仍然记得，那天自己死死攥着那张写着“重焦重抑”的报告单，骨节处都用力到泛白。随即坐在明浩旁边，读了一次又一次。
那天明浩没有哭，而是在等待拿药的间隙，靠在我的肩膀，对我说了一句话。
“金珉奎，我好累啊”
不像是濒临绝望边缘的人那样精神失常，而是平淡的，似乎也带了些自嘲意味。
如果我们是恋人，我可能会将他抱到我的双腿之间，抬起他的下巴，轻吻他的嘴角，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暧昧的话。
我可能会牵着他的手漫步在首尔街头，请上一天假陪他去游乐场坐他喜欢的旋转木马。被一旁的小朋友说幼稚也没有关系，毕竟我爱他。
我可能会买很多串裹着糖的山楂，明浩说那个叫糖葫芦，然后做成一束花送给他。
可我们是恋人吗？
好像不是。
我不知道该做什么，只是凭借内心想法将明浩搂的更紧。我不敢妄自揣测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，只想让他在首尔有个依靠。
那天是他第一次吃药。
大把大把的白色药片安安静静躺在明浩的手心，他歪头看了看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送进嘴里。
喉结滚了滚，他皱着眉头对我说。
“好苦啊”
我此刻几乎快要无助到哭出来。自己深深爱着的人要靠药物控制精神疾病，而我却不能为他分担一丝一毫。
我拿起落了灰的吉他，弹了一首之前的自作曲。手法是有些生疏了，但明浩很喜欢。
他不知道，这首曲子里句句是他的名字。
“明浩啊，要听我讲故事吗”
我没有等到答复。
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许是挺大的吧，亦或许是他最近太累，靠在我肩头睡着了。
就像很多年前那样。
记得我小时候吃药，也是需要一颗糖哄着。
我点开购物软件，下单了近日收藏的水果糖。放在明浩药盒的最后一格，他会很开心的吧。
我为他点了柑橘味的香薰，然后像自虐一般，默默将一大堆药盒上的副作用和停药反应读了一遍。心脏揪的生疼。
明浩从前生起病来总是忘记吃药。我便每天定好闹钟，我来成为他的备忘录。
听说抑郁症患者会出现自残倾向，我翻箱倒柜，收起了所有尖锐物品。我不允许明浩糟蹋自己的身体，不允许他的身上充满疤痕。
我趁着明浩熟睡，出门去买了他念叨很久的青蛙玩偶。抱着软绵绵的小青蛙，他犯病的时候会不会就不那么痛苦了。
垃圾桶里被人遗忘的纸条，上面的墨水还未干透，却被撕成碎片。
“下辈子，我们做恋人吧”
04.
和明浩吵架了。
他忍着胃病坚持练舞，嘴唇泛白的样子让我一时说了些气话。以至于我没有注意到他情绪不稳定，还抢走了他的包，不让他吃药。
我怎么就忘了明浩现在是个病人，怎么就凶他了呢……金珉奎，你在干什么啊？
“我想，你是在让我的病情加重吧”
一想起他眼角含泪说出这句话，然后拽着文俊辉跑出练习室的样子，就让我懊悔不已。
今天首尔的风好冷啊，也不知道明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我不在他身边，不知道他会不会忘记加件外套，只穿着单衣淋雪。
我替他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，然后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。
空调的温度正好适宜，我冰冷的肌肤也开始回温。但这却融化了我冻结的眼泪，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下来。
桌上的餐巾纸被生理盐水晕出一小片水渍，明明是毫无生机的白色，在我眼里却比墨水还要黑。
明浩不让我喝太多酒，但我想今天可以破个例，便取了车钥匙开去老同学的酒吧。
“珉奎来啦？好久不见呀，要喝什么”
那是一位生得明艳的女性，曾经为我写过情书，闹的沸沸扬扬。
“一杯加州落日吧，谢谢”
两种酒在shaker里相互碰撞，青柠的加入让它多了些酸涩。就像是我那一段始终放不下的情愫，在闲言碎语中生根发芽。
那天我不停的喝酒，甚至要了一支烟点燃，用来保持清醒，不让酒精麻痹神经。
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，白色烟雾透过五彩的窗，消失在眼前。
思考再三，我拨通了尹净汉的电话。
“净汉哥，你……现在有空吗”
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失态，半解衬衫纽扣倒在桌上，酒瓶碎了一地。
兴许是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，净汉问我怎么了，是不是喝了酒，需不需要他来接。
“哥和知秀，是怎么在一起的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随即笑的释怀“那天我给知秀买了一捧红玫瑰，在雪地里告白。他像只小鹿一样哭着扎进我怀里，说了那句我愿意。
“我们珉奎也有喜欢的人了吗？”
我猛吸了一口夹在指尖的烟。薄荷味的爆珠味道不算好，有点呛人。
“哥，你说，明浩会喜欢我吗？”
“我现在好乱，不知道该做什么。你知道吗，明浩是一个很好的人，可我害怕把我的个人意愿强加在他身上，让他犯难”
“哥，明浩真的很难拒绝一个人的请求，我不想让他有负担，不想让他不快乐”
“我想先试着融入一段感情，让一个女孩做我名义上的女朋友，分散我的注意。我怕我的喜欢会打乱他的生活节奏，因为我克制不住”
“哥，求求你了，帮帮我”
……
那天我也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回家的了。只记得客厅没有人为我留一盏暖黄色的灯，明浩的卧室大开着房门。
床边的那杯牛奶冷掉了。
手机忘了息屏，聊天框里的那句话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我发了出去。
“学姐，明天聚餐，能不能假扮我女朋友”
05.
第二天我醒的很晚，又断断续续睡着，几乎是接近六点才穿戴好衣服下楼。
学姐在公寓门口的咖啡店坐了半个下午，蛮对不起她的。黑绸缎长裙，让我想起了那年的初雪里的徐明浩。
我们只是寒暄了几句，便再没说过话。
我握着方向盘，一时头脑空白，差点与前面的车相撞。猛踩一脚刹车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。
“金珉奎，如果是要在徐明浩面前做做样子，那我请你开心一点”
“……好”
等红灯期间，呼出的气体让车窗起了雾。我写下的是明浩的名字。
雾散去后，我似乎再也没有拥有过他。
到达餐厅后我还是有些恍惚。明明是我自己组织的聚餐，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负罪感。
明浩是与全圆佑和文俊辉一起来的。此刻大家都已落座，唯一剩下的位置是在我对岸。
“人都到齐了，那我来烤肉吧”
“净汉哥你能不能放下那瓶油，你刚用水把锅擦了一遍！这是哥哥该做的事情吗！”
“这块肉要糊了啊胜宽，你把夹子放哪里了”
在一片混乱中，唯独明浩默不作声。
他投来的目光像是审视，明明毫无波澜，我却认为自己被判了死刑。
面前的白烟熏的我睁不开眼，似乎也是因为这个，让我不敢去看对面的明浩。
“珉奎，可以帮我扎头发吗”
学姐递来的皮筋倒是让我从内疚中抽离出来，上面赫然挂着一只绿色的小青蛙。
接过的手不由自主有些发抖，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她的头发搂在手中，生疏的绑了三圈。
有香水的味道，不像明浩。
“哎一古，珉奎你第一次给女朋友扎头发啊，皮筋都快滑下来了”
我不知说什么好，最后还是学姐落落大方挽着我的手替我解围。
“我们珉奎很照顾我的。我个人喜欢散发，很少简单的绑个马尾，连我自己也不太会扎呢”
我笑着附和，却在无意间与明浩对视。我看到他泛红的眼眶与微张的嘴唇，心里一阵抽痛，便慌乱的躲开了。
后半场，他们让我讲讲和女朋友的故事。我把那段精心编的谎话搬了上来，连我自己都快信了。
我笑着与大家喝酒，笑着吃掉学姐给我夹的菜——尽管我从来不喜欢吃西兰花。
“编的不错啊金珉奎”
“你也是，演的真好”
我与身旁的人相视一笑。
吃完饭后，我故作暧昧搂住了学姐的肩膀，将我的外套搭在她身上。
实际上，那件外套是我新买的，从来没穿过。可以说是专门为了今天的逢场作戏。
当明浩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漫天大雪里，我确认他走远后，迅速松开了手。
“谢谢学姐，这件外套是照着你的身高买的，就当是陪我演这出戏的谢礼了”
她撩动秀发，掏出包里的唇釉补好妆后欣然一笑，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。
“也谢谢你，圆了我高中的梦”
06.
那天首尔的雪下的很大，我是被全圆佑和文俊辉的一串电话吵醒的。
“金珉奎我求求你来医院一趟，就是离我家最近的那个医院。明浩割腕了”
嘟嘟嘟。
电话挂断的很匆忙，但我仍然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，以及全圆佑横冲直撞的吼声。
我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，在那一刹那崩断了。
我几乎是立刻抓起车钥匙，拖鞋都没来得及换，套上羽绒服就往外跑。
一路上不知道连闯了多少个红灯，扣分和罚单怕是有我受的。我猛踩一脚油门，漂移一般停在了医院门口的停车场。
一楼急救室的红灯亮着，全圆佑和文俊辉还在不停的给大家发消息。
“我们砸门进去的时候太晚了，医生刚出来说失血过多。但还好，圆佑阻止了明浩吞玻璃”
“明浩又变轻了”
全圆佑轻飘飘的五个字，让我彻底四肢无力，瘫坐下去抱头痛哭。前些日子抓他手腕的时候，就能摸到骨头，硌得慌。
我为了让明浩多吃饭，每天学习各种各样的中国料理。看文俊辉的反应，最近是绝食了吧。
其他九个人前后到达医院，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默与崩溃。像日落的时候，渐渐消散的蝉鸣。
我从包里摸出前些日子去寺庙给明浩祈的御守，最近太忙一直没时间给他。
请你保佑我的明浩，一定要平安啊。
知勋哥听说明浩没有吃东西很是担心，特意去买了他最喜欢那家的小米粥。
可现在粥撒了一地，一片狼藉。
“谁是病人家属”
大家都抢着起身，唯独我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手机壁纸发呆，几乎与世隔绝。
最近刚换了新的壁纸，是明浩的照片。
眼泪缓缓划过屏幕，落在地上往四处淌去。那一刻我才明白，徐明浩对我到底有多重要。
如果我没有心狠说出那句话，如果我提前服软给他道歉，如果我没有组织那晚的聚餐。
两个好面子的人，就算有回光返照的机会，自尊心也不会认命的。
回过神来，我已经坐在监护病房足足三小时了。
我就静静坐在明浩旁边，看心率监测仪一下一下波动，看药水顺着针头不断滴落。
明浩躺在病床上，雪白的床单衬得他像个纸人。厚重的黑眼圈和小臂细细密密的疤痕，无一不让我心像刀剐一样痛。
太阳要落山了啊。
07.
“明浩醒了！”
净汉哥的声音把我从漩涡中抽离出来。
我捧着明浩骨节分明的手，看他睫毛颤动，然后慢慢睁开双眼，我只觉得深冬的凌晨，也像是盛夏朝阳升起的喜悦。
“明浩啊，你知不知道我要吓死了？我好怕失去你啊明浩……怎么就想不开了呢……”
我喃喃自语，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。
他们说，自杀的感觉，就像鱼溺死在海里。可明浩是可以上岸的，我要救他上岸。
他受过的伤我替他受，他走过的路我陪他走。尽管我会遍体鳞伤，也无所谓了。
我只想让明浩好好待在我身边，每天无忧无虑的抱着那只绿色青蛙入睡。
我想让他和hoshi一起，像刚出道那样在舞蹈室一边带我们练舞，一边没心没肺的大笑。
想让明浩像个小孩一样，可以拉着我的手说自己想去游乐场坐摩天轮过山车，然后在我递去一串棉花糖的时候，软绵绵的说上一句谢谢。
就算他说晚上有太阳，我也会笑着回答，今晚的太阳真刺眼啊，明浩要好好休息哦。
因为我爱他，我愿意为他倾尽所有。
“大家轮流照顾明浩吧”
听到崔胜澈的建议后，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说自己可以陪明浩到第二天。
他的眼里毫无波澜，像一汪死水。
好奇怪啊。
之前明浩说，他害怕每一个漆黑的凌晨，不知道怎样面对比他幸福的一张张笑脸。
以至于每天晚上他吃完药后，都问我能不能搂住他。我的回应也一直是一个用力的拥抱。
可今天，明浩重重的推了我一把。
“金珉奎，你该回去陪你女朋友”
“和女朋友吵架了吵架不回家，所以到我这儿来躲着？我没你想的那么可靠”
我想把明浩死死搂在我怀里，撩开他前额的刘海，用嘴唇抵住那一片区域。我想感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，告诉他我喜欢的只有你。
我没有那样做。
就像是多年前的冬天，我没有吻上他的唇。
我忘记当时的一片低气压下我说了什么，现在想起的只有衣服上金属链条的撞击声，和我走出病房后似有似无的抽泣。
我记得那天，我走进一家花店，买了一束玫瑰。我把干枯的枝条从窗前的花瓶中抽离出来，换上了一束新的。
今天没有下雪，反而天气放晴。久违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毯上，照得人暖洋洋。
我给明浩的木槿花浇了些水。明浩不在的日子，就由这株雪白的木槿陪我吧。
08.
我和明浩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。尽管每天都会给Shua哥发消息询问明浩的近况，去却依然放心不下。
两个星期不算长，可我们每晚会一起看的的漫画已经更新了三篇新的番外，楼下爷爷的报亭里多了几本新的杂志。明浩喜欢的棒棒糖出了新的口味，我们一起买的拖鞋也被我磨坏了边。
现在想来，两个星期，似乎也蛮久的。
我每天都会打开门口的信箱看看，明浩有没有给我投来酒红色的信封。害怕被杂乱无章的信件挡住我们的未来，我特地清空了信箱，腾出一个空地。
可今天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。
有句话怎么说来着？
“如果爱是甘拜下风，那我愿意为你跪一万次”
今天是明浩出院的日子，我准备在今天表白。以前总是害怕他受刺激，害怕他拒绝后连朋友都没法做。可我现在只想遵循我的内心想法放手一搏。
明浩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啊。
念在没人帮忙，却又不能叫队友们的情况下，我让学姐帮我定了一大捧玫瑰花和氢气球放在后备箱。我们还顺路去给明浩买了戒指。
没量过他的指围，便拿了个最贵的，没有钻石的装饰款。
明浩是素来喜欢带戒指的，这种简约的款式即使带在左手无名指上，陪我们天南地北赶行程、开演唱会，大家也不会起疑的。
当我学姐慢悠悠开车到公寓门口后，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，能保证可以将明浩骗到家中。心里有什么正在滋长发芽，暂且将他当作喜悦和兴奋吧。
我替抱着玫瑰花的学姐开车门，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明浩耳朵泛红接过花，说出那句我梦想了七年的“我愿意”的画面。
我两手的礼品袋里，装着明浩喜欢吃的水果糖，和给他买的小青蛙玩偶。学姐想替我拿，被我笑着婉拒了。
她说我现在的样子，就像吃定了明浩会答应我一样。还说，堂堂金小少爷居然也会为了心爱的人准备这么多惊喜。
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上心，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，徐明浩就是值得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。
“诶，那个车上的是明浩吗？”
我回过头去，那人已经摇上了车窗。可我认出了那是净汉哥的车，也认出了车窗上的倒影来自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。
“明浩！明浩你等等！”
前方的车顿住了。车门缓缓打开，恍惚间，明浩站在了我面前。
他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，冷风吹动发丝。倒像是又瘦了。
“珉奎，后来我才知道，你不是我的花，我只是恰好路过，途径了你的绽放。我动了离开你的念头，是因为你不需要徐明浩的存在了”
他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，把我愣在原地。他的眼里是与生俱来的破碎感，让我想起了八岁那年，母亲送我的那个八音盒里的小人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学姐的方向，有些乱了阵脚“其实这花是送给......”
明浩的食指贴在我唇边，我们的距离是那样近。他示意我不要说话，听他慢慢讲下去。
细水长流，娓娓道来才是他的风格。
“送给谁已经不重要了”
“好好告个别吧。我们之间所谓的那些情感，只不过是我心里下的一场雪”
我懂明浩的意思。
首尔要入春了。
这是唯一一次，在明浩拥抱我时，我没有抬起手。
他在我的耳骨上发狠咬了咬，酥酥麻麻的，有点疼。或许今天我亲吻耳垂的动作，是这七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事情。
他仓皇逃走，我任凭自己站在一片冬雪之中。
“珉奎，你忘记把戒指给他了”
09.
第二天我难得早起，去街对面的早餐店喝了碗粥。眼皮突突跳个不停，总感觉今天会发生些什么，便匆匆结账跑回了家。
大门是打开的，是明浩回来了吗？
刚刚洋溢起的笑容却在刹那间烟消云散。
我听到源源不断的水声，以及似乎从浴室传来的玻璃破碎声，心里暗叫不好，连鞋都没来得及换，就急忙冲了上去。
我猛地打开浴室门，眼前的一切让我大脑一片空白。
镜子被打碎了，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。明浩穿着我的衬衫躺在浴室里，手腕处血肉模糊，鲜血不断涌出来，染红了冷水。
像一条濒死的鱼。
我顾不上玻璃渣和刺骨的水，只知道把明浩从里面抱出来，用撕坏的衣服替他包扎伤口，将他紧紧嵌在怀里，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。
“明浩！徐明浩！睁开眼睛......算我求你好不好”
怀里的人轻轻唤着“珉奎”，细微的呻吟声让我失去理智。
我颤抖着手拨通急救电话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落在了明浩的脸上。是真的很失态吧，喊出来的声音都在破音的边缘。
“明浩，你不要睡着啊，我求求你了不要闭上眼睛。急救车很快就来了，我求你……”
“金珉奎……你低头，离我近一些……”
他费力的仰起头，吻了我的嘴唇。
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
我扭过头去抱怨他说什么傻话，一定会没事的。我轻轻捧起他的手，试图用体温把他捂热。
可是，极圈里的寒冰，不会输给干柴烈火。
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，扯出一个凄惨单薄的笑。
“金珉奎”
“求求你……爱我吧……”
明浩沉沉睡在我怀里，甚至没有见到我买的戒指，就先一步闭上了眼。
我脱力的拿出那枚戒指，戴在明浩的左手无名指上，像举行婚礼那样亲吻他的手背，他的嘴唇，以及他含笑的眼角。
“徐明浩......我爱你......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！”
可是溺死的鱼又怎么会回应拼命捕捞它的人。
一切都晚了。
金珉奎的爱人徐明浩，永远死在了风华正茂的24岁。
10.
关于葬礼那天，我不想再回忆了。
我扶着哭到失声的叔叔阿姨走出殡仪馆时，我用蹩脚的中文叫了他们一声爸妈。其他的便没有多说，我只记得叔叔握着我的手，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了一句什么。
文俊辉说那句话的意思是“感谢你照顾我们家明浩，有空来中国过一次年吧”
明浩那枚戒指随着他一块儿埋了，我常去看他。玫瑰日日不重样，却不像遗书里说的那样——明浩从未来看我。
曾经我们很穷，买一束玫瑰都会被净汉哥说是奢侈。
现在我有能力给明浩很大一捧玫瑰了，明浩却不在了。
我和学姐还在联系，今天这瓶红酒便是她送给我的。我喝的烂醉，酒渍染红白衬衫，像那天满身是血的明浩。
为什么眼眶湿了，我不愿去想。
我身上这件西装是明浩买的，第二课纽扣的花色却对不上号。绣技有些拙劣，可明浩说这叫设计感，我便没在意了。
学姐问我，愿不愿意和她开启一段新的生活。可我的心早就随着明浩一并入土，再也捂不热了。她是一位很值得欣赏的女性，却不像我的明浩。
好像我今天有些前言不搭后语，是喝酒喝迷糊了吧。
明浩的物品我没有丢，还是像以前一样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。明浩说我是他的专属摄影师，我便把他的照片贴了满墙。
在我记忆里，首尔每年冬天还是照例下雪，却都没有那一年的雪大了。而漫天卷地的雪白里，我看不见那一抹黑。
回到家后我突发奇想，从明浩的床头柜翻出一把美工刀。真是奇怪啊，连买刀都会挑小青蛙样子的人，为什么会自杀啊。
那天我抱着明浩才发现，他的大腿内侧是数不尽的疤痕。
是挺隐蔽的啊，瞒了我三年。
我试探着放在小臂上，用手指带动刀柄。明明只是割破了皮还未见到血肉，铺天盖地的疼痛却已经让我不敢再继续了。
所以明浩是有多绝望，才会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净汉哥告诉我，明浩上次说想等到春天和他一起去看樱花。可是今年首尔的春天来得太晚了，明浩种的木槿没有熬过去。
连带着他一起去了。
文俊辉在明浩住过的房间里的那个大衣柜上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。
明浩猜对了，我会发现的。
我把内存卡连在自己的电脑上，十几个G的视频让我眼花缭乱。这就是明浩送我的礼物吗？我想他是故意的，可我没有理由。
视频随着我的鼠标缓缓播放，这么多年的暗恋，青涩，后悔，担心，像刀一样扎进我的心里。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，没有送出的玫瑰，满箱子的废弃手写信，这时都像一阵潮水一样啃食我的意识。
“和珉奎吵架了，有点难过，但不知道做什么。可是珉奎说他谈恋爱了......晚上还要一起吃饭，我不敢面对事实......怎么办啊”
眉刀划过白皙的皮肤，大腿根部立刻涌现出血红。
我数过了，一共二十六刀。是“金珉奎”三个字的笔画数。
明浩似乎每天都会这样。他会皱着眉自残，吃完安眠药后看着我的照片渐渐入睡。他会用碘伏消毒，然后缠上一大圈绷带。
“金珉奎，你什么时候可以发现我喜欢你啊”
“今天买了玫瑰花，可是珉奎不在我身边”
“金珉奎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”
“怎么金珉奎还不来找我和好啊”
“明天要跟净汉知秀一起去找珉奎啦，那今晚就直接睡觉吧”
“买好花了，祝我表白成功”
最后的最后，明浩走进来一言不发，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。提笔写下那一封遗书后，他摆正摄像头，露出一个笑。
“刚刚看到雪有些要融化的迹象了，我仿佛看到你把我的手放进风衣口袋，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提着刚买的炒年糕。可是你爱我吗”
“金珉奎，永别啦”
“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呢”
对啊，我的答案是什么。
等明浩回来，我再慢慢讲给他听。
12.
海城，明浩的故乡。
我走他走过的路，在沙滩上写下我们的名字。
这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。
“So you will be like them abandon me”
明浩，不要丢下我。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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